南楼第二次踏入林家的内室时,晨光正斜斜地穿过茜纱窗,在林观潮的床榻前投下一片斑驳的光影。
他没想到她会醒着——少女半倚在杏色引枕上,青丝松松挽起,素银簪子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晕。
"多谢先生救命之恩。"
她的声音很轻,却让南楼放药箱的手微微一顿,药箱"咔嗒"一响。这般虚弱的身子,竟还强撑着向他行礼。
窗外一阵风过,吹得案头书页哗哗作响。南楼瞥见那本《本草纲目》就放在枕边,页边密密麻麻的批注清隽工整,有些地方还画着细致的小图。
"林姑娘懂医理?"他破天荒地主动开口。
"略知皮毛。"林观潮苍白的指尖轻抚书页,"久病成医罢了。"
她说得轻描淡写,南楼无意识地联想:她每次喝他开的苦药时,是不是也在心里默默评判着每一味药材的配伍?
"不必言谢。"南楼垂眸,声音比平日低了几分,"只是暂缓症状。"
林观潮却轻轻摇头。她比任何人都清楚,这具被系统设定为"先天不足"的身体,本就没有痊愈的可能。但这位年轻的名为南楼的神医开的药让她咳血的次数少了,夜里能多睡一个时辰,已经是是意外之喜了。
南楼垂下眼睫,三指搭上她的腕脉,触到的肌肤凉得像玉,脉搏细弱如游丝。
"需要施针。"他收回手,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,"每隔七日针灸并药浴。"
尽管心疼女儿,罗双秋对南楼的话只有应答:"全听先生安排。"她看着女儿单薄的身子,仿佛已经看见银针没入那苍白肌肤的模样。
“你怕针么?怕疼么?”这话脱口而出,连南楼自己都怔住了。他行医多年,何曾问过患者这种问题?江湖儿女刀剑加身尚不皱眉,何况区区银针?
林观潮被这个问题逗笑了,她弯起眼睛,琥珀色的瞳孔在阳光下像融化的蜜糖:"不怕。都不怕。"
南楼手中的银针泛着寒光。
他向来施针又快又准,从不在意患者是否疼痛。
可今日,当针尖即将刺入林观潮腕间穴位时,看见她无意识地咬住了下唇,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唇瓣霎时变得惨白,南楼却突然开口:"蜀中有种红嘴蓝鹊。尾羽比孔雀还长,飞起来像一道蓝光。"
上一次让南楼在施针时主动开口讲故事的患者,还是五年前那个被毒蛇咬伤的山村孩童。
林观潮怔了怔,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:"真的……咳……有蓝色的鸟?"
"不止蓝色的鸟。"南楼转动针柄,声音依旧平静,却不着痕迹地放轻了力道,"苗疆的蝴蝶大如团扇,翅膀上的金粉会随日光变色。"
他瞥见少女眼中泛起的光彩,竟让他心头微微一颤。鬼使神差地,他继续道:"滇南的瀑布下藏着水晶洞,洞壁上的萤石夜里会自己发光……"
罗双秋站在屏风旁,手中的帕子已被绞得变形。她望着女儿闪闪发亮的眼睛,突然意识到——这是她第一次在潮儿脸上看到这样的神采。